家里的灯光昏黄不清,笼罩在孤独者的身上,严缄还是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的一只腿曲起,手臂搭在膝盖上。

他的脑海中不断闪现父母惨死的画面,又不断闪现简守的点点滴滴,痛苦和幸福交织,悲剧和美好纠结,他陷入了一个无解的局。

严缄抬眼看向简守,那人的面色可怜的惨白着,泪水也在脸上完全干涸了,他虚晃着站起来,走向二楼。

就像是一只他手中被雨水打湿了的飞蛾,明明摇摇欲坠却依旧选择了逃离,在他的手心处留下一串湿漉漉的痕迹。

最后严缄还是认输了,他说:“简守,你先别走。”

他说:“真相也好虚假也罢,你总要等我弄清楚当年的事情。”

他说:“所以,我们都再等等,好吗?”给彼此一个机会好吗。

简守背对着他,脸上的表情似喜似悲,明明知道希望渺小,可他还是说:“好。”

第二天,严缄没有直接去公司而是去了徐家,没有邀约可门卫还是将他放了进去,因为他简氏总裁的身份。

简丹看见门口的严缄很是惊讶,到底还是冷着脸将他迎进了屋。

简丹:“严总今天是来找莹莹的吗?可惜了,她早上出去上班了……”

严缄:“不,我是来找你的。”

简丹:“哦?不知我怎么劳烦你大驾了?”

严缄也不跟她绕弯子,直接道:“昨天你找简守了,给他说了些什么,也说给我听听吧。”

简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不可思议的嗤笑出声:“呵,他竟然跟你说了?”

严缄皱眉:“你认为我不应该知道吗?我倒是很好奇你告诉他这些事的目的。”

简丹坐下来却并没有请严缄坐下:“有什么好好奇的,不过是告诉他了事件的真相。”

严缄:“可是在知道是你告诉他后我竟然松了一口气,小守很信任你,对你的话不会起疑心,但如果你是想要挑拨离间那却是算错了我。”

简丹的脸色一寸寸地难看下来。

严缄却又道:“所以究竟是不是所谓的真相,我也会凭自己很快查出来的。”

是挑衅也是警告。

简丹看着转身离开的严缄,觉得脑仁有点疼,所以她到底是算错了哪一步?竟然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她抬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又猛地将茶杯扔了出去,碎片炸裂的声音却无法压下她心中的戾气。

徐莹莹难得中午回来吃饭,见到简丹的第一句话却是:“妈,严缄是不是来过?”

简丹不禁觉得女儿不争气:“你以为严缄来是因为你啊?人家是为了简守!”

不过是简单的一句话,却使徐莹莹突变了脸色,喃喃道:“果然是如此吗?”

简丹疑惑道:“果然什么?”

徐莹莹快要哭出来了,连声线都是悲伤的,她说:“妈妈,严缄喜欢简守……”

绝对的震惊过后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么,说不定简守也是喜欢严缄的,所以她的计划才会失败啊,真是恶心的两个人。

简丹的眼里闪过暗芒,她是老了,可她对简氏的执着从未减少过一分一毫。

傍晚时分,简家大门想起细碎的敲门声,要不是年年跑过来跟简守说,简守还真没有听到。

打开门却什么也没有看到,简守奇怪的朝四周看了看,空旷寂静什么也没有,退回来关上门的那一刹出现一只手猛然扳住了门沿!

那只手骨节粗大,有干涸和新鲜的血迹,简守吓了一大跳反射性地向里用力拉门,可是对方却力气惊人,竟然被他挤了进来。

简守惊呼道:“k!”

对的,面前的人是k,浑身血迹狼狈不堪的人竟是多日不见的k。

“我躲人,帮我。”因为失血过多,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很差。

简守连连答应:“好的,好的!年年快把门关上。”

其实就算k不说,简守也会帮他的,他并不知道k从事的什么工作,可也猜到不简单,如果是在躲人那他便不能将k送去医院了。

他一边扶着k往楼上走,一边着急地问:“可是k,我并不会医疗啊,要怎样帮你?”

k的气息微弱:“这里有医疗箱吧,找来我会告诉你怎样做。”

于是简守将k扶进客房的床上后就连忙去找医药箱了。

年年有些胆怯的站在门口,他还很小从未见过那么多血,可是他又想走过去,他想关心k叔叔。

k面色苍白的靠在床头,伤口的疼痛使他的嘴角紧绷,可他还是温和了声音:“年年害怕叔叔吗?”

听到熟悉的呼唤年年又尝试着靠近了几步,他说:“年年有点害怕,害怕叔叔会死掉。”

k有些惊讶,他看着年年难过的神情,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安慰道:“年年不怕,叔叔只是受伤了,不会死掉的。”

年年的神情依旧低落,声音可怜的打颤:“可是电视上都这么演,叔叔流了好多的血。”

这时简守提着医药箱进来了,怕等会儿吓着孩子,就道:“年年乖先去自己屋里等等,叔叔会很快好起来的。”

年年走后,简守才立刻询问了伤处,拿起消毒后的剪刀就将大腿四周的布料剪掉了。

越接近伤口的地方,简守就更加的小心,有些布料已经和血肉凝固在一起了,简守的指尖抑制不住地微颤,他不知道该怎样下手。

k沉声道:“lyle不用紧张,凭着感觉处理就好了。”

简守深吸了一口气,放稳了动作,他需要快点为他止血防止发炎。

大腿外侧的伤口是子弹造成的,那时候k躲了一下,子弹就擦着大腿边上的皮肉飞射而过,留下一长条凹下去的伤口。

半瓶消毒水倒在伤口上,流下来的全变成了红色,k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大腿的肌肉瞬间紧绷。

简守的额头已经渗出了细汗,可却一刻也不敢放松下来,他问:“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k缓下呼吸,定声道:“清创过后,就是缝合,这样才可以完全止血。”

简守眼睛都瞪圆了:“这怎么可能!我从来没有做过,如果……”

k:“可是lyle,只有你可以救我了。”

这一句话堵住简守的所以“如果”,他告诉自己必须做下去。

没有麻药,生疏的缝合,简守不知道严缄是怎样坚持下来的,直到现在都还保持着清醒,告诉他该做什么。

k:“拿纱布和绷带进行缠绕捆绑,不能太松了,不利于伤口重生。”

做完一切后,简守又拿来干净的上衣和湿毛巾,为他擦拭干净换上衣服。

k看着他的侧脸,有豆大的汗滴打湿了发丝,面容憔悴神色认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可却吸引着k全部视线。

他说:“谢谢你。”

简守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我才是要感谢你,在我这么危险的技术下还好好的活着,等下还要吃一点消炎药吧?”

k说,是。

他吃下了简守拿来的药,在简守的搀扶下躺了下去,忍不住问道:“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我?”

简守摇摇头:“你想要告诉我的时候,自然会说。”

是的,他肚子里有很多的问题,例如,k的工作到底是什么,k为什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又为什么恰好找上他的家?

可是他相信k不会伤害自己和年年就行了。

严缄在公司待到这么晚就是为了查找当年的事情,可是除了就像简丹透露给简守的一样:当年的工程是简氏承包的,他就再也查不出其他的东西了。

可是有些东西越是无根无影,就越是可疑。

手机铃声想起,严缄立刻接了过来:“喂,找到了吗?”

——“找到了,那人的儿子现在住在城里,当初还读了大学取了城里的媳妇,听说现在的生活过得也很不错。”

“谢谢,我知道了。”严缄请人找到了当年杀了他父母的男人的儿子一家。

心里疑惑渐生,他们家也丧失了一个青壮年的劳动力,照理说生活并不会过得很好,如今却是儿子成才成家,住在物价极高的城里。

严缄摸了摸下颚,指肚有胡茬的刺痒感,一切不合理的地方都会成为线索。

回到家里后,第一眼看到的是迎上来的年年,年年看到他犹豫了一会儿才喊道:“严叔叔好。”

年年有亚麻色的软发,眼睛却是纯净的墨黑色,小脸就像简守一样精致。

严缄不自觉地柔软了声音:“年年也好,你爸爸呢?”

年年乖乖道:“爸爸在厨房呢。”

严缄牵起年年的手,向厨房走去:“年年,这么晚了还没有吃饭吗?”

被严叔叔牵手的感觉有点奇怪,但是年年却并不讨厌,因为很温暖:“可是年年没有太饿。”

年年这么说,严缄就知道他是很饿了,可是并没有揭穿,这孩子太懂事了,懂事得让他心疼,他开始怀疑简守这几年其实过得并不太好。

他太早下定论,让他失去了了解简守和年年的机会。

简守的背影纤细,在白亮的灯光下动作灵敏好看,原来许久不见,简守已经熟悉做饭菜了。

严缄沉默不语,年年却糯糯地唤道:“爸爸!”

简守应了一声,转过身来,看见了手牵手的爷俩。

小孩儿虚虚与男人的大腿齐平,站在一起这么一对比就觉得很像了,同样的直线薄唇,同样的浓密剑眉,同样的墨黑色眼珠。

简守有一瞬间的失言,他看着明显兴致高昂的年年,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严缄看他不说话,以为是他讨厌自己牵着年年,于是有些讪讪地放开了年年的手,年年有些失落严叔叔的突然收手,悄悄地将手背在了身后。

简守看到他们动作,试着缓和表情,问道:“你吃饭了吗,要一起么?”

严缄点头说:“好,我正好还没有吃饭,和你们一起吧。”

简守说:“你们去外面等吧,我已经做好了,马上端出来。”

严缄立马走上前:“我来帮你。”

饭菜都端上桌后,简守却单独拿出盛好饭菜碗筷放进餐盘里。

一直关注他的严缄疑惑的问道:“这是干什么?”

简守解释道:“我有一个朋友暂住在家里,因为他受伤了,所以需要我端上去。”

严缄不动声色的问道:“啊,朋友啊,受伤严重吗?”

简守隐瞒了一些:“还好,就是伤在腿上不方便走路。”又道,“你和年年先吃吧,我先上去了。”

严缄却猛地站了起来,板凳刺耳的“呲喇”一声,他说:“既然是你的朋友,我也应该去问候一下。”

简守想着他们始终会见面的,他也不可能一直将k藏在房间里,所以没有拒绝,将他带了上去。

一推开门,严缄就闻到了浓烈的酒精药水味,和还没来得及消散的血腥味。

黑暗中他皱起眉头,似乎不像是轻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