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华……”

这声呼唤太过沉重,简守竟然觉得心酸。

简守因为自己奇怪的反应而感到迷茫,他跪在地上抬头望他,一双宛若浩瀚星空的眼睛里,盛满了不知名的意味。

男人的眉眼十分凌厉,似乎在紧绷着什么,一张俊逸非凡的脸上尽是沧桑。

此时他的眼中好似风云翻涌,又好似一潭死水,简守以为他在透过自己看另一个人。

万俟侯看着那个少年,忽然感慨万千。

很像,真的很像,但就算再像,他也终究不是他要的崇华。

万俟侯眼里的万般情绪消失殆尽,终于恢复了原本的冷冽和威严。

他蹲了下来,伸手抬起简守的下巴,端详得仔细,表情却甚为平淡。

万俟侯的声音很是低沉,听起来不怒自威,他问道:“名字,家族。”

简守被人捏着下巴,感到限制,他微微放低眼睑直视他,不卑不亢地回答:“简守,云阳简家。”

“云阳简家……”万俟侯低声重复着他的话,眼里极快的闪过一丝光亮再瞬间湮灭。

他的指尖磨蹭了一下简守下巴上红红的指印,然后松开重新站了起来:“天生鼎炉,种红鸾血蛊者,不得善终。”

宛若一道惊雷,简守气得浑身颤抖,他竭力站起来,声音里全是不可置信:“你说我被你的人种下了红鸾血蛊!”

一双媚眼此时带着愤怒,却奇妙得很漂亮。

万俟侯看了他一眼就转过了身去,此时有下人进来抬出了尸体和已经被吓傻了的清秀少年。

面容麻木的奴婢在为万俟侯擦拭身体上的污浊,他背对着简守随手套上了一件麒麟锦服。

满不在意道:“红鸾血蛊不是廉价之物,然而为何要用在你的身上,那就得问你是什么体质了?。”

简守当然晓得红鸾血蛊不是廉价之物,它反而是无价之宝,就是因为知道他才害怕。

他有些恍惚的嗫嗫道:“他们说我是……九阴寒脉。”

九阴寒脉?万俟侯转身走向简守,一把扯开了他颈后的衣领,简守伸手就要推,却被万俟侯喝住了:“别动!”

还带着威压,简守就是想动也动不了了,只能面带悲愤的任凭他扯开领子。

原本光滑白晢的后颈上多出了一个小小的红色细长图案,像是蜿蜒爬行的小蛇又像是一束妖异的烈火。

万俟侯已然明白,松开领口的时候却看见了简守视死如归的表情,不由觉得好笑。

戏谑道:“你以为,我会对你做什么?勿要自作多情。”

威压消失,简守却被万俟侯的警告弄得面红耳赤,他自然是以为他要对他行那污秽之事,然后汲取他的法力真元。

万俟侯看懂了少年的想法,他的确需要这样的极品鼎炉修补身体,可他又怎能做到对与崇华如此相像的人下手?

纵然只是相似,他也会舍不得。

万俟侯:“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但从现在起,你永远只能是勿肆阁的人。”

简守:“不可能!我本是要去太明巅修习剑法的,又怎么可能一直呆在这魔修之地!”

万俟侯一把掐住了简守的脖子,话语狠厉:“我不是在与你打商量,千万不要反驳我的话!”

近年来他愈发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的暴戾,比如他现在就想掐死简守。

少年因为不能呼吸,无助地张开嘴巴,可以清晰地窥见里面红润的舌尖。

手指一寸寸收紧,手背的暴起青筋,他潜意识里是想放开的,奈何却撒不开手。

简守的双眼涨红,流下一滴滚烫的生理性眼泪,落在了万俟侯的肌肤上,然后终于惊醒似得放开。

重获空气,简守立即捂着青紫的脖子难受地干咳了起来。

万俟侯看着眼前佝偻着背的人,手垂在身侧握成了拳头,他仿佛伤害了崇华。

终是放缓了语气:“红鸾血蛊是在勿肆阁养成,你待在这里便不会让它暴露你的体质,但你出去了就会立刻被天下修士所发现。”

简守强忍住了咳嗽,听他继续说下去。

“你应该知道种了红鸾血蛊的鼎炉对修士的诱惑力有多大,如果你出去便没有人能保住你。”

简守恨恨道:“那你为何不帮我取出这蛊虫?”

万俟侯:“红鸾血蛊一旦被种下便不能被取出,除非宿主死亡。”

简守讽刺一笑,看他的眼里带着厌恶:“那你如何保证我在这勿肆阁就不会被人当成鼎炉,你又为何会帮我?”

那双与崇华极为相似的眼睛里全是对他厌恶,让万俟侯想要将它们剜去。

最后还是自己妥协了:“我与你家老祖是故交……而且从今以后这勿肆阁里,除了我便没有人会知道你是种了红鸾血蛊的九阴寒脉之人。”

男人的承诺没有丝毫根据,简守却莫名的觉得沉重如山,就像不是在对他说一般。

于是鬼使神差的,他说:“让我想想。”

这月十五子时,阴风大作,简守痛苦地蜷缩在床榻上喘息,他没有想到“病发”得如此迅速,让他措不及防。

红鸾血蛊,专门为鼎炉而生极邪之物,它可以让一个正常人变为渴望被人侵犯的低贱淫.奴,每月十五子时便是它的发作时间。

然而种蛊者一旦与人交.合便会受到致命的重创,且修为越高的所受到的折磨就越多。

简守被体内的欲.火烧得浑身通红,他撕开了自己衣服,不断抚慰着自己身体,三千青丝散乱开来,就像一张交错盘结无法解开的网。

他的双腿闭紧磨蹭,身下那个难以启齿的地方发出阵阵瘙痒,让他渴望着有什么东西能狠狠地捅进去,再捅进去。

意识到自己恶心的想法后,简守发出可怜的呜咽声,却依旧无法控制自己,他的手指甚至伸到了身下,想要自己探进去。

万俟侯打开门就看了这么一副淫.靡的春宫图,骨如玉肤如雪,媚声连连勾人心魄,少年无助地在床上挣扎。

很美,美得令人窒息,万俟侯走过去将他抱起。

怀里的人有着完美的身段,他的辗转和呻.吟就像是一只浴火的凤凰,想要展翅却奈何枷锁太过沉重。

有那么一瞬间,他怕他会坠入地狱。

简守现在的意识已经模糊了,忽然有人贴近就像是出现了一颗救急的解药。

他慌忙勾住对方的脖子,脸颊也不断地往上蹭,那双全是水雾的迷蒙眼睛,诉求着索取。

“别动!”一声呵斥,不带情绪,压抑着心尖熟悉的微颤。

简守恍惚间回神片刻,下一秒就被人一把扔进了一桶冷水里!

突然而来的冰凉,简守被冻得直打抖,他的手被人握住,简守好像知道那是万俟侯。

全身上下,那是惟一的温暖来源,简守便紧紧地回握着不敢放开。

万俟侯开始为他输送内力,逐渐镇压下简守体内的欲.望,可是魔气也随之入体。

简守感受到血脉里不属于自己的魔气,忽然绝望,如此这般他便是再也回不去了吧?

短短几天之内,他就从一个天赋秉异的世族剑修,变成了一个混有魔气的淫.邪鼎炉。

他原本可以前途光明,堂堂正正地活一辈子,现在却永生不得离开魔修之地,卑贱躲藏。

可是,还是要活下去啊,就算此生本就是一场磨难。

“我想好了,我会留在这里。”

万俟侯惊讶于他这么快就决定了,沉默一会儿,道:“我可以亲自带你回一趟云阳简家,以此作别。”

“不必了。”既然已经无缘,便不用再相见。

这么想着,简守却带上了哭音:“但我想那株梧桐树……”

少年的声音太过悲伤,万俟侯感到心疼了,很是久违的情绪。

“你若是想,我便为你带来。”

﹍﹍﹍﹍﹍﹍﹍﹍﹍﹍﹍

原本沉睡的人忽然从黑暗中睁开眼睛,枯察觉到了,连忙走上前将他扶坐起来。

简守斜扫了他一眼,眼里尽是冷漠和虚无。

枯退开跪伏了下来:“主上,可否感觉安好?”

简守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自顾自地问道:“屋外的梧桐开花了么?”

枯连忙道:“准时开花了,很是繁华。”

简守喃喃道:“原来已经五年了啊。”

枯低下了头,主上说的五年,约莫是前阁主已经仙逝五年了吧。

简守站起来任枯为他穿衣束发,深紫色的祥云丝衣,微薄却也更显飘逸。

头上斜插一根白玉簪子,上挑的眼尾一抹嫣红……枯小心的垂下了双眼。

简守抬步踏出屋外,入眼的便是满树浅粉梧桐花,蒙络摇缀参差披拂。

有花瓣打着转儿飘到简守的面前,他伸手去接,薄薄的一片便停在了莹润的手心里。

简守安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合拢手指,再张开时那片花瓣已经化为了粉末,风一吹就消失不见了。

“我去一趟后山禁地,你不必跟来。”

枯知道不必就是不能,尽管后山危险让他很担心主上,却也只能停步在原地,看着主上离开的背影。

勿肆阁的后山,常年笼罩着瘴气和浓雾,就算是大能者也不能窥探仔细里面的一分一毫,加上山里长满了各种带毒的奇花异草还有野性极大魔兽出没。

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勿肆阁里的禁地,没有专门的传送阵法便无法进入,同样也不能出来。

灌木丛中,一只壮硕的金钱烈虎前身微压蓄势待发,它的眼里泛着掠夺的绿光,露出了尖利的牙齿。

目光锁定之处是一个衣履褴衫的野小孩儿,他露出的四肢十分干瘦,皮肤上也尽是泥土污渍,杂乱打结的头发掩在了一张不大的脸上,只露出一双狠厉如狼的双眼。

金钱烈虎是中阶魔兽,还没有遇到过搞不定的食物,它终于再也等不及了,长啸一声一跃而起,向着那孩子扑去!

一声魔兽的虎啸震耳欲聋,让人感到胆寒和恶心。

万俟绝握紧了手中打磨而成的石刀,大喝了一声也冲了过去!

金钱烈虎毕竟是中阶魔兽,就算万俟绝的实战经验有多么丰富,没有修为法器的他也终究不是这畜生的对手。

右肩被锋利的虎爪再次挠伤后,万俟绝知道自己如果不兵行险招就绝对会死掉。

他的瞳孔隐隐泛红,丹凤眼里涌出滔天的恨意,他像一个畜生一般活了那么久,如今也绝不能就这么死了!

双腿用力蹬在石头上,他一跃落地的时候故意划伤了金钱烈虎痛觉敏感的后颈,不出意料的将其激怒,疼痛使猎虎的眼睛都完全撑大。

它猛然转头,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上了万俟绝的大腿,最长最尖的牙齿全都刺入了他的皮肉里。

剧痛差点使万俟绝直接晕了过去,死命咬住牙齿,他一刀捅进了金钱烈虎的脑袋里。

“蹼!蹼!蹼!”一连好几刀,万俟绝就像是中了邪一样狠狠地捅已经气绝了的烈虎,喉咙里也发出“赫赫”的声音。

血沫飞溅到他的身上脸上,血腥的同时又诡异非常。

最后还是因为失血过多,万俟绝双腿一软就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明明意识还清醒着,可就是没有力气了,连动一根指头都不行的疲惫。

这时耳边突然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偏头去看,他是多久没有见到活人了呢?

那人一袭紫衣,衣带飘飘却不沾染一粒尘土,视线上移,就是一张倾国倾城的脸,淡漠的神情依旧很漂亮。

他风华翩翩,他却狼狈到尘埃里,那是,两个人两个世界。

万俟绝屏住呼吸看着他靠近,然后再被他不嫌脏乱的抱进了怀里。

五年过去了,小孩应该已经十三岁了,却因为营养不良看上去不足十岁,体重自然也是轻得可怜。

“他是你父亲的鼎炉,男宠!”

“他恃宠而骄,暗含祸心,吞噬勿肆阁的四方势力!”

“他趁你父亲重伤就将他杀害,自己却坐上了阁主之位!”

万俟绝的眼里全是冰冷的暗芒,他将头放在男人的颈窝处,鼻尖尽是那人独有的幽香。

沁人心脾却终究是魅惑人心的毒.药,他沙哑着问道:“你是来救我的吗?”

简守神色未动,语气里的淡漠也没有改变,他说:“我带你出去。”

万俟绝满意了,眨了一下眼睛,一滴红透的鲜血就从睫毛上滴落,他的嘴角勾起一个天真无邪的微笑。

那很好,我就有机会杀死你了……

从现在起,万俟绝惟一的执念便是杀死简守。

又或者,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