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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门和修炼家族来了二十六个人,修部派出二十六辆马车,他们没一人坐一辆,大多三四人合乘。平时难得一见,借机联络感情,商讨对策,所以许多马车是空的。

修部侍郎蔚义保坐在第一辆马车中,陪同平时难得一见的三大宗门真人。

“本想热烈欢迎,竟发生这等令人痛心之事。三位前辈明鉴,百姓如此猖狂,绝非我修部授意。法不责众,他们有恃无恐,我修部无权管,刑部及京兆府有权却有心无力。三位前辈大人大量,别往心里去,他们骂累之后自然会散去。”

不是你修部授意,也与你修部有关。

朝廷不怀好意,死死揪住蛮族南侵时宗门没出手的小辫子不放,极尽歪曲丑化宗门之能事,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泼脏水,煽动百姓仇视宗门。不过像这么指着鼻子骂,往车驾上砸砖头瓦片甚至泼大粪,六百多年来还是头一次。

一帮蝼蚁,若没人撑腰,他们敢吗?

宗门之前想动朝廷需要借口,朝廷想动宗门同样需要借口。这是阴谋,一个诱使老夫大开杀戒,然后他们可打着为百姓报仇的幌子开战的阴谋。

青云宗陈长老已成为“盟主”,要对三大宗门及三洲新贵族负责,不会上这个当,同时不能表现出半点怯弱,冷哼一声,面色阴沉,不满之意溢于言表。

破天阁二阁主闭目养神,古井不波,似乎什么都没听见一般双眼始终没睁开过。八荒宗文长老表情最复杂,情绪波动最大。脸色铁青,浑身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势。

因为刚才,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露出踪迹。

黎昌就在周围,暗中监视同门师兄弟。保护外面那些刁民。忘恩负义的白眼狼,竟敢欺师灭祖,炼神境叛出宗门,八荒宗的脸全被他给丢尽了。

暗中监视的不只是黎昌,还有朝廷大供奉。

事实上供奉堂全出动了。仙人街周围至少有两个炼神真人和三十多个练气境修士。九万京军四万多将士进城,刀出鞘,弓上弦,守在仙人街附近,一旦宗门及修炼家族妖人敢轻举妄动,便是血流成河也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车驾临近西来楼。

这一带由修部行动司把守,骁骑营负责外围,前锋营以队为单位在里面巡逻,为防止一些人在军营心在外的士卒叛逃,接管三圣宫时编入进前锋营的宗门弟子。全被留在军营学习十八殿下思想。

“诸位京军兄弟幸苦了,再往前由我骁骑营护卫,修部行动司骁骑营统领白西承!”

“修部综合司礼部处员外郎刘树发,恭迎宗门前辈,恭迎三洲勋贵!”

……

车驾送到这里京军任务并没结束,一个偏将调转马头,扯着嗓子吼道:“甲营听令,就地设防,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诺!”

这差事真不是人干的。你们骂妖人归骂妖人,为何要动手。妖人躲在马车里,明知伤不到他们一根寒毛,砖头瓦片还拼命砸。最后全砸到老子身上。

砸就砸吧,反正一身盔甲,只要没砸到脸没多大事,居然泼脏水泼大粪。天寒地冻,浑身臭哄哄的,像掉进了粪坑。又冷又恶心。

妖人若出手,不用犹豫,直接同他们拼命。

对待百姓,只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军令如山,被留下的京军士卒只能再次排成人墙,封锁住通往西来楼及修部衙门一带的道路。

“终于清静了。”

殿下英明,情报司干得漂亮,蔚义保从未如此畅快过,掀开车帘,一脸歉意地说:“三位前辈见谅,我修部正在重建南宫墙,大兴土木,一片狼藉,有碍瞻观,只能请三位前辈暂时下榻西来楼。”

宗门用六百多年建成的三圣宫居然不让宗门长老进,真反客为主了!

陈长老瞄了一眼,冷冷地道:“带路。”

“前辈请。”

整个西来楼全被包下了,前堂伙计换成了修部官吏,后面几个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本来就是专门做修士生意的,环境和一应陈设虽然无法与三圣宫里的宅院相提并论,但在京城所有客栈中也算首屈一指。

三个炼神真人,一个人一个院子。

礼宾处员外郎刘树发递上三份精致的小册子,热情无比地说:“三位前辈且休息,下官这就命人将饭菜送进去,这上面是和谈期间的日程。有其它需要或对日程有疑议,尽管跟下官提,下官就在前堂候着。”

“三位前辈,刘树发办事得力,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蔚某琐事缠身,先走一步,晚上再来给各位前辈接风。”

“其他人呢,其他人住哪儿?”

“悦宾客栈、乘风居和四海客栈,全已安排妥当,文前辈尽管放心。”

西来楼这么大,怎就住不下二十来人。这帮文官,肚子里全坏水,如此安排定不怀好意。

陈长老正准备反对,正打算要求一起来的人全住西来楼,一个礼宾处主事突然扬声道:“大秦皇家修炼院院士、大秦不及阁大学士、大秦国师黎昌黎真人到!”

“陈道友,姜道友,文师弟,一路可顺利?”

欺师灭祖的叛徒,你竟然有脸来,文长老气得浑身颤抖。

破天阁姜阁主心中一凛,两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陈长老要淡定得多,笑容满面地招呼道:“黎师兄驾临,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老鬼自有老鬼缠,蔚义保岂能错过这个溜之大吉的机会,拱手笑道:“十八殿下曾说过人生有四大喜,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加官进爵时。四位前辈京城相逢,正所谓他乡遇故知。蔚某先走一步,不耽误四位前辈叙旧。”

“蔚大人走好。”

“大学士留步。”

一个炼神大圆满真人,竟真以什么不及阁大学士自居,竟同一个凡夫俗子如此客气。文长老气得咬牙切齿。

不管他为何而来,多少能从他嘴中打探点消息。外面人太多,不是说话地方,陈长老干脆将黎昌请进后院,坐下来“叙旧”。

“三大宗门同气连枝。黎师兄此举真让我等,真让我等苦不堪言啊。”

“师兄,不能再一意孤行。下山时宗主和太上长老说了,只要悬崖勒马,你依然是我八荒宗长老。宗门正在想方设法帮你寻找能延寿,能助你突破归一的天地灵宝。总之,只要你回来,一切都好说。”

……

一坐下来就规劝,一个个语重心长,你们真关心老夫。老夫关系同你们真有这么好?

姓陈的,我小徒弟死在你青云宗弟子手上,以为老夫不知道。姓姜的,当年老夫去西洲游历,好不容易找到一处遗址,带头截杀的就是你吧。

文师弟,你真把我当师兄?

当年练体境弟子大比,为赢得一把中品灵器,你在背后使坏,用车轮战耗尽老夫灵力;先你一步突破练气境。发现永远追不上老夫,你就在顾师伯面前说老夫坏话,竟让顾师伯安排老夫去极西之地猎杀岩雷鸟。幸好老夫命大,换作别人。早陨落他乡了。

同样是长老,你大权在握,老夫只能当打手,凭什么?

一件件一桩桩,黎昌越想越来气,啪一声猛拍了下大腿。问道:“是不是在三位心目中,我黎某就是一个贪生怕死之辈,就是一个欺师灭祖之徒?”

“黎师兄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嘴上没说,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坐井观天,不知天高地厚,如非念及同门之谊,念及与你青云宗和破天阁多少有些交亲,老夫才不会同你们废话。”

陈长老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禁问:“黎师兄可否明示。”

“前辈高人深不可测,十八殿下天资聪颖,胸怀大志,前途不可限量。天下大势在朝廷这一边,在十八殿下这一边,三大宗门危在旦夕,若执迷不悟,几千年的传承便要毁在你等手上。”

“前辈高人有多高?”

“米粒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在前辈高人面前,我黎昌渺小如蝼蚁,不值一提。便是殿下的老仆,将你等留在京城也易如反掌。”

早知那个老仆有问题,没想到如此可怕。陈长老相信他并非危言耸听,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破天阁二阁主想多了解一些,忍不住问:“黎师兄,秦十八是何意?”

“殿下胸怀大志,以大秦为重,以天下百姓为重,不想轻启战端。殿下曾跟老夫说过一番肺腑之言,大秦炼神真人不多,修士也不算多,每一个都是大秦的宝贵财富。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陨落在自己人手里太可惜。”

“殿下说,冤冤相报何时了,为天下百姓计,为大秦计,必须有一个了结。若你等深明大义,便网开一面让宗门以另一种形式传承下去,并助你等修为更精进,并将三大宗门发扬光大。”

“若执迷不悟,硬要干那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他只能施霹雳手段,彻底铲除危害大秦一千多年的这三颗毒瘤,毫不手软,绝不留情。总之,这是第三次和谈,也是最后一次!”

能不开战就不开战,黎昌反过来做起他们工作,语重心长。

条件不是一两点苛刻,简直是要宗门投降。

修炼为什么,不就是为长生,如果真能帮助宗门炼神境修士突破归一,把三大宗门送给他又有何妨。关键仇结得太深,不是说化解便能化解得了的,何况他空口说白话,谁敢保证实力暴露出来之后他不会痛下杀手。

只要找到灵烛果,只要能有一两位道友突破归一境,形势就能够彻底扭转过来。

陈长老权衡了一番,故作心动地说:“黎师兄,且容我等再想想,再问问几位宗主阁主及师兄弟的意思。和谈不是没开始吗,有时间,有时间。”

和谈破裂之日,便是开战之时。

你们能平平安安走到京城,能不能全身而退就两说了。死到临头,浑然不觉,反正话带到了,将来死无葬身之地别怪老夫没提醒。

“言尽于此,你等慢慢斟酌。”

明天一早要去极西之地,黎昌懒得跟他们费口舌,在一帮官吏恭送下扬长而去。送走欺师灭祖的师兄,回到院子,文长老心中顿时一紧,陈长老和姜阁主同样大惊失色。

一道如滔滔江河浩瀚无比的神识从三圣宫方向笼罩过来,在院中停留了片刻,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气势磅礴,恐怖得令人心悸,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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