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晏被什么推开后就听见了简守撕心裂肺地叫喊,顿时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

转过头却看见了意想不到的一幕:一直与他相交淡如水的秦狩竟为他挡下了致命一击,血液将布制的衣服染成了深红色,脸上冷汗涔涔似乎痛苦非常!

不远处传来了亲卫军的声音,还存活着的黑衣刺客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一齐洒下了□□,趁机逃脱!

哪想这浓郁的烟雾竟然彻底刺激了原本就焦躁不已的马,使其突然发狂载着简守就往人群外冲了出去!

秦狩捂着肩膀,在马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立马翻身而上,稳住了摇摆不定的简守。

明明本来不用的,反正目的也已经达到。

但这完全是秦狩的本能反应,还是狠不下心么?

在这样危机的时刻也没有人去刻意关注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是怎样在受伤后轻松地翻坐上了一只发了狂的马。

看着不断远去的背影,刘晏惊恐不已,他的小守会不会发生意外!

于是立刻领兵追了上去,只余下部分亲兵去追刺客。

马匹在不知疲惫地奔驰着,不知去往何方。

简守被秦狩紧紧地揽在怀中,两人毫无间隙地贴在了一起,秦狩能感觉到简守急促的呼吸,简守能感觉到秦狩沉稳的心跳。

秦狩一手揽着简守,一手紧拉缰绳试图令发疯的马停下来。

但无济于事,马蹄被倒地的树干绊住,简守和秦狩一起从马背上滚了下来,路旁不远处就是一个一眼望不见底的深邃陡坡!

简守一把抓住秦狩的手时,秦狩已经完全滑下陡坡,而他也身体半悬在外!

手臂的肌肉被不断地撕扯,甚至能听到简守骨骼的错位声。

可就算再痛,也不要放开!

简守生理性的眼泪滴落在秦狩的手背上,滚烫的温度简直要将他给灼伤。

“放开我吧。”

就算是一个人掉下去,我也一定可以活下来。

“不要,不要……死也不放开!”

简守的声音哽咽,他怎么可以就这样抛弃秦狩呢?这是不可以被原谅的啊……

简守的身体摩擦在泥土上,一寸寸地下滑。

秦狩盯着简守狼狈的脸,眼中浓墨重彩,从未有过的情绪涌上心头。

死也不要放开吗?这可是你说的……我当真了。

所以除非你死,永远别想离开我!

最后还是一起坠落了下去,身体疼痛到麻木,简守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刘晏带兵追了很远,却依旧没有看到任何身影,连那匹发狂的马都去向全无!

看着渐暗下来的天色,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殿下,皇上要您赶紧回去,这里太不安全了!”

“滚啊!”

他的小守还不知所踪,救了他的秦狩也生死不明,他不能就这样回去!

“调兵来找,找不到,你们也消失好了!”

“……是!”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像是一块笼罩在头顶上黑布,恐怖和堕落都在底下滋生。

没有喘息呼痛的时间,简守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脚腕处一阵剧烈的刺痛,于是又重重地摔了回去。

简守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用看都知道脚踝处的扭伤有多严重。

爬在地上,借着微弱的月光,简守四处寻找着秦狩,可是没有,没有……到处都没有!

他好害怕,他好怕秦狩已经死掉了,可是他不能大声地喊秦狩的名字,可能会招来野兽。

求求你了,秦狩你快出来啊!我一个人好害怕……

简守像匍匐在地上的虫子,那般弱小,那般艰难。

终于,手指似乎触碰到什么柔软的东西,简守连忙拂开那里的断枝落叶,似乎里面“埋葬”的是世界上最重要的珍宝!

秦狩昏迷着,简守凑过去拍了拍他冰凉的脸,没有任何反应,又将手掌放在他的胸膛上,还有微弱的起伏。

简守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脸,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真是……一个胆小鬼……

手往秦狩的肩膀上摸去,果然一片湿润,简守摸索着撕断衣布,一圈圈地缠绕上去。

可这么深的伤口,就算止住血也难免感染吧,他必须给他清洗。

简守一次次地尝试站起来一次次地尝试将秦狩背起来,他和秦狩不能待在这里,血腥味会引来野兽。

秦狩看起来瘦,其实很结实,体重可观,简守背起秦狩后仿佛所有重量都压在了受伤的脚踝上,简守只有不断安慰自己:

我不痛,我不痛,一点儿都不痛……

这是一个废弃的野兽洞穴,狭窄拥挤杂草丛生,但已经很幸运了,简守将杂草聚拢,小心地将秦狩放到了上面。

再用火折子在秦狩的旁边点起一团火。

岩石上在往下滴水,简守用其将碎布浸湿。

绕开布条,解开秦狩的衣服,伤口处的血肉往外翻起,看上去狰狞可怖,简守嘴唇紧抿,仔细地为他清理着。

如果今晚秦狩发烧就麻烦了。

但是半夜的时候秦狩还是发烧了,他的嘴唇干裂苍白,面颊却烧得通红,一会儿喊冷,一会儿喊热。

用手喂给秦狩水,或者挤布条上的水,他都不知道吞咽。

简守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自己含了一口水,伏下身体,捧着秦狩的脸,闭眼用嘴渡了进去!

秦狩果然有了吮、吸的动作,将水水全部喝了下去,反复了好几次。

紧闭着眼的简守根本没有发现秦狩有一瞬间睁开了眼睛,简单的汲、取也变成了品尝撕咬。

简守:他是不是饿了啊?

简守躺在秦狩的旁边,不敢入睡,现在他能做的都做了,只祈盼刘晏能早点找到他们了。

极致的劳累让简守在黎明时昏睡了过去,苏醒过来的秦狩将他揽入了怀中,秦狩的下巴贴在简守的头顶,让简守的脸庞贴在他的胸膛上。

是极其亲密的姿势。

秦狩的手指不断摩擦着简守的手背,上面有凹凸不平的划痕,微可不闻地叹了一口气。

真是太舍不得了……

但也仅仅是舍不得而已。

刘晏找到简守时,就看到的是简守缩在秦狩怀里的样子,狼狈可怜的模样刺痛了他双眼,他不顾秦狩的视线,将简守抱进怀中。

语气偏冷地对秦狩说:“有劳你了,你想要什么赏赐都可以。”

其他的他都给得起,只有小守不可以。

秦狩露出一个讽刺的笑,这不是施舍,是他用血肉之躯换来的。

秦狩被带回去后拒绝了太医的第一时间医治,首先求见了皇帝,这伤可是他用来交换的条件。

刘帝看见台阶下面的青年面无血色,衣服到处都是撕裂的痕迹,并且血迹满满。

严重的伤使他不堪一击,摇摇欲坠。

坐在他旁边的云妃惊呼了一声,似乎被秦狩的惨状吓得不轻。

刘帝连忙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刘帝问他想要什么赏赐,青年说他想要回他的国家。

刘帝感到意外,秦国贵族早已将他遗忘,他回去又能怎么样呢?

“只求归根。”

这话说得大义凛然,刘帝在云妃感动的眼泪下竟然就相信了。

其实秦狩早已失去了作为质子的用途,秦国方面完全放弃了他,就算打起仗来他也根本起不到牵制敌方的作用。

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以报他舍命救太子的恩情。

秦狩跪下来谢恩,刘帝很满意他这种俯首称臣的态度,允许了他“即刻启程”的请求。

云妃对着刘帝微笑,眼角还带着眼泪,看起来十分我见犹怜:“陛下英明。”

秦狩包扎好伤口,换上干净的衣服后,去见一面简守。

刘晏和太医还守在简守的床前,众人的面色似乎很难看。

秦狩:“怎么了吗?”

刘晏:“你来干什么?”

简守将露出来的腿缩回被子中,若无其事地问道:“秦狩你的伤怎么样了?”

“还好,已经包扎过了。”

“啊,那就好,你来找我吗?”

“是,我想与你谈谈。”

刘晏皱眉:“你与小守有什么要谈的?小守……”

简守轻言打断道:“阿晏,我想与秦狩说说话,你们回避一下好吗?”

他不能拒绝简守的任何请求,刘晏沉默地转身离开。

其他人也跟着弯腰退下了。

秦狩握住简守的手:“我要走了。”

简守微微歪头:“去哪里呢?我们一起吧!”

手指间缠绕:“我要回秦国了。”

简守猛然抬起头,又不自在地垂下:“啊,那我就不能去了。”

秦狩抬起他的下巴,看着简守的眼睛说话:“阿守你等我好吗?”不要和别人在一起,只想着他。

简守回望他:“你会回来吗?”你回来我就等你。

秦狩没有说话,却突然在简守的唇上落下一吻,简守瞬间僵硬起来,他能感觉到秦狩的舌头在探索他,秦狩的牙齿在撕咬他,两个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了。

一吻落闭,秦狩看着简守不停颤抖的睫毛,露出一个真正的微笑:“你没有推开我,我就当你答应了。”

讨厌的自作主张,明明你都没有答应我你会回来。

刘晏站在屋外,看见了所有,他看见秦狩无耻地亲吻小守,可他也看见了简守并没有推开秦狩。

他的双拳紧握,不可置信又愤怒无比!

太医的话还盘旋在脑海中:简小公子过度使用受伤的脚踝,现在已经无可救药……废了。

是的,简守的脚跛了,可是用一只脚,换来了秦狩的命。

是很划算的“买卖”啊。

后来刘晏问他:“你为什么不告诉秦狩,说你的脚跛了呢?”

简守神态认真:“我怕他会担心。”

更怕他会毫不在意……那样我岂不是很可怜?